最是难忘同窗情

时间:2017-09-11 16:45 来源:崇信县门户网 责任编辑:
  又是一个九九艳阳天,泾河、汭水交汇成一面巨大的梯形明镜,倒映着苍翠挺秀的回中山,瑶池挂画王母晨装艳抹秋叶金灿灿,高高的大云寺佛塔直插云端,座落在泾河北岸荒山脚下的一所学校映入眼帘,那就是我的母校——城关中学。
  光阴荏冉,四十年弹指一挥间,岁月的年轮一圈又一圈,曾经多少次梦魂牵绕,这次我独自回故乡,义无反顾地踏上这片孕育智慧的土地,寻觅早已过往了的美好足迹。
  当年往返学校要爬陡峭的荒山坡,焦泥土遭雨淋会变成泥砣沾住脚拔不出布鞋来,然而雨过天晴后的荒山坡,褐红色焦泥土碎石岩屑却形成独特的丹霞地貌,把母校映衬的格眼醒目,苍松翠柏掩映着古色古香的学府门庭,拾级而上并穿过门庭,左右两旁是一长排教室,迎面是一座飞檐斗拱的水榭楼台当图书室,楼檐挂一口洪钟通常警示师生作息时间。校园以图书室为界分为三个院落:东院是图书室、学生灶、开水房,中院是操场和简易舞台,西院是师生宿舍,依山还建有两排教室……最初的母校是在寺院的基础上改建而成,它的前身是泾川二中,我考入初中的1973年又改为城关中学。
  四十年的光阴在岁月的长河中匆匆流过,古色古香的校门和飞檐斗拱的水榭楼台当作古建筑保留了下来,昔日的教室,昔日的操场早已物是人非……然而,母校曾经留有我们青春的气息,母校印有我们青春的足迹,无论时间如何流逝,岁月如何变换,那些留在心底里的感动与美好的记忆,却是令我激动万分,昔日的记忆,又一次被唤醒了。
  离开母校四十年了,常常会想起那个年代单调寂寞而又丰富多彩的学校生活,想起朝夕相处、同窗共读的同学,尤其是经过一段非常岁月之后,这种思念更加强烈。生活已经把我们每个人从一个懵懂、无知,带着一身孩子气的热血青年,变成已有丰富社会实践经验,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都已成熟的年过半百的人了。我们的同学当中,有的已经是个体企业老板或部门负责人,有的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有的是行政领导干部。社会这个大舞台,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地位,也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你我也许被社会改变了很多,但永远改变不了的就是那份同窗之情,改变不了你我那份最幽深的记忆。
  深深的同窗情,就像陈年美酒,愈久愈醇香、愈久愈珍贵;深深的同窗情,就像人生情感世界里最绮丽的一道风景,我一生的情感世界因你而精彩,因你而丰富。
  中学时光,是我们最珍惜,最留恋的时代。记得我们1976届高二(1)班曾经有近五十位同学,但因为那时陆续有人辍学或者转学,没有留下毕业合影,也没有留下通讯地址,所以经常相聚的同学却是很少的,特别是女同学们出嫁后连个地址也不知道。虽然分别已有四十年了,但一见面还是那样的亲切随和。
  温虎成,这位虎头虎脑、虎虎生威威的“虎娃哥”,是同学之间和我最要好的一个。称他“虎娃哥”,缘由有二:其一是他的乳名叫虎娃,且生日比我早几个月,顺理成章的事儿;其二是班花许芸芳是温虎成的表姐,同学们聚会时,女同学戏谑许芸芳:“想当年你一直把温虎成‘虎娃哥’长‘虎娃哥’短地叫,时隔三十多年不见面了,一见面怎么当起姐姐来了!嘻嘻。”所以,久别重逢的同学们在欢快的氛围中,不分谁大谁小,人人只管叫他“虎娃哥”。
  “虎娃哥”上初中和我同级不同班,到了高中才分配到一个班的,关系非常要好。高中尚未毕业,他随父亲去了陕北插队劳动锻炼,我回农村参加生产劳动,从此音讯全无。粉碎“四人帮”后不久,偶尔在泾川县政府(那时叫革命委员会)办公室收到的上访信件中,发现了温虎成父亲的通讯地址,随即写信联系上了老同学,当时他在洛川某地一水库“镀金”,后来参过军,退伍后搞过营运,最终到西安市末央区农村信用社工作。1993冬,我的二女儿漩漩患有严重的肺炎,病急乱投医,得到虎成夫妇的相助,住进西安市儿童医院及时治疗,得以康复。多少年来,我们保持友好联系,往来不断。
  俗话说“将门出虎子”这话不假,“虎娃哥”生养了一儿一女,儿子名叫彪彪,就凭 “彪彪”这两字不难看出,这“虎三代”能顶六只猛虎。彪彪大学毕业后到沈阳参军,退役后回西安,后来分配进信用社上班。“虎娃哥”的女儿姣姣西安交通大学毕业后,被一外资企业集团公司聘用搞电子软件开发工作。
  2010年盛夏的一天,“虎娃哥”打来电话说,许芸芳同学在平凉工作生活已有二十多年了,看能否联系上。我也恍惚之间觉得好像在市人民广场西口一带见到过一个比较熟悉的身影,于是便给老同学许林林打电话,他们原来是同村的,试图从他那里得到点信息。不出半天功夫,我们按许林林提供的两个电话号码,很快就联系上阔别三十多年的老同学,同时还联系上了史月秀和吴秀琴等同学。
  许芸芳同学上初中在一班,我在三班,上高中分配到同一班,座位在我课桌的前一排。那时候同学们私下悄悄地议论许芸芳是班里长的最“好看”的,是“挑梢子”的,用现在时髦话说就是最漂亮的,是班花。
  说起来那时节我也挺淘气,曾经有一次临近上课前,在老师上讲台同学们全体起立的瞬间,我悄悄用脚尖勾住许芸芳的小方凳,拖拽出了原来的位置,就在老师说“请同学们坐下”的刹那间,只听得“噗嗵”一声,许芸芳入座落空了,只见她双手搭在前后两课桌边上,倏然间又一跃而起,挪放好凳子,涨红着脸,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回头听课去了。幸好没被老师发现这一举动,只见临桌有几个同学掩口而笑。下课后,许芸芳用课本敲打着我的桌面,诘问道:“为啥要挪我的凳子?你就调皮捣蛋的很!”
  1975年盛夏,我们班全体同学到太平公社疙瘩关生产队参加夏收生产劳动。我们都是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头孩子,大家每天头顶烈日,面受热土蒸烤,不畏酷暑,帮助农民割了一个星期的麦子。有一天下午休息的空间,为开玩笑,和许芸芳红脸吵了嘴,许芸芳还哭鼻子了。至今还记得我编排她的是一段顺口溜:“今天来到疙瘩关,丽人眼泪擦不干,初次学会鳖走路,顿顿吃的人茶饭。”
  还有一次我惹许芸芳哭鼻子的事儿。许芸芳有一个十分精致的绘图工具匣子,里边装着卡尺、圆规、量角器等,她曾一件件地拿出来展示说,是她当技工的父亲送给她的。有一次几何课堂上,她主动借圆规给我用,画完图我顺手将圆规放回她的桌框里边,谁料想那天她的“百宝箱”不胫而走,她哭的那个伤心哟,直让我尴尬地万般无奈。不是她太小气,而是那东西太稀奇、太精致了,以至于招惹来了“三只手”。
  许芸芳高中毕业后,随父去庆阳宁县当了一名汽车修理工,1985年调回平凉安家随夫工作生活。在我的印象中,中学时代的许云芳真是如花似玉,平时总是那样爱说爱笑,快言快语,她现在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仍是保持苗条的身段,风韵不减当年。许云芳的丈夫戴文奎质朴无华,豁达大度,说话风趣幽默,对妻子体贴入微,老同学青春不老,这与戴大哥的精心呵护是分不开的。初次遇见他们的女儿戴蓉,看她漂亮纯情、活泼大方的模样,活脱脱是许芸芳模子克隆出来的。
  再说同学史月秀,这位纯真烂漫,活泼快乐的“小天鹅”当年是班里年龄最小的,常常坐在最前排,和温虎成、许云芳都是学校文艺宣传队里的骨干。高中毕业不久,史月秀出嫁本乡镇的枣园村,给比我们高两级的校友当了媳妇。改革开放政策像一股温暖和煦的春风,吹沸了泾河两岸的沟沟岔岔,也吹暖了史月秀小妇夫的心田,他俩进城摆摊设点销售成衣,生意从无到有,从小到大,越做越红火。后来他们怀着勃勃雄心跻身物流滚滚的商品经济大潮,向西逆流上省城兰州求得发展。刚到西部批发市场批发成衣,就象初涉黄河的旱鸭子不知水的深浅,刚一头扎进水就裁了,一下子赔了近十万,多年辛勤劳作的血汗钱全抛光不说,还倒欠了一屁股债务,直逼得丈夫哭喊着要跳黄河。史月秀这位弱女子,抬头挺胸擦干了泪,牵起落魄丈夫的手把家回,在家乡的田野上重新起步,倒腾起粮食营销行业。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史月秀靠自己勤劳的双手,赢得了物质和精神财富双丰收。她的儿子参军去酒泉卫星发射基地工作,退伍回家乡经商,两个女儿大学毕业后,分别考上了教师和公务员。那年我发给她的祝福短信:“泾水不流岁月流,寺里无水水泉寺,岁月无情同窗情,宫山不秀史月秀。”
  还有一位同学吴秀琴,她和我同村,按辈份她应该叫我老太爷(曾祖父),小学时比我高一年级,进入中学到一个班。吴秀琴高中毕业后顶替父亲工作,起先在饮食服务公司当服务员,后来调进给排水公司工作至退休。
  这是我们走出校门后的第一个小聚会,六、七位同学沉浸于欢快的气氛中,在彼此的笑容里找寻着曾经熟悉的味道,青春的花只开一次,而我们的青春之花曾经在同样的朝霞下摇曳生姿,曾经在同样的月光下低吟浅唱……谁瘦了,谁发福了,谁漂亮了好有女人味,谁家的孩子多大了,女同学们的笑闹声此起彼伏。而遗憾的是没能来参加的那些同学,也打听着他们的近况,当提到我们的班长刘建华同学已经去世多年,大家真的很感叹命运的无常,生命的短暂。
  记得那是在1988年初春的一天,我们的好同学刘建华永远离开了人世,噩耗传来,我几乎惊呆了,头顿时懵了,心跳加速就像要蹦出胸膛一样,双腿软的直打哆嗦,好像地面在抖动,有一种站不直的感觉,泪水不停的直往外流。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一下子说走就走了呢,我真的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二十九岁的他,正是意气风发,满腔热情,肩挑重担的年龄。他却走了,不负责任地扔下妻子、女儿和亲朋好友独自走了。痛苦的回忆、思念、塞满了我的脑海。有的人活着,他已经走了,有的人走了,他还活着。虽然他走了,他的音容笑貌,平凡朴实的形象依然留在我的心中。
  上高中时,刘建华是我们的班长,他热爱班级、勤奋刻苦、乐于助人,是我们的好“领头雁”。他家住泾川县王村乡章村殿沟社,离学校有二十多公里路程,但是每星期他都早早到校,帮着值日生打扫卫生,特别是在冬季,等其他同学来到教室时,火炉里的火已经很旺了,教室里暖暖和和的了。放学时,等其他同学都走了,他检查好门窗后才会离开教室。
  作为班长,他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对待工作,有火一般的热情,认真负责,积极肯干,不计个人得失。他与其他班干部一起组建了篮球、绘画等兴趣小组,积极组织开展各项活动,丰富了同学们的业余生活。他带领组建的篮球队利用课余时间训练,在全校的篮球比赛中,能与校篮球队相抗衡,取得了较好的名次。
  记得在一个周末的晚上,班里有一同学突发腹痛,刘建华立即和班主任老师及其他同学把他送到了城关医院,医生诊断为急性胃炎,以至发展为胃穿孔,需要马上入院手术治疗。刘建华就立即和同学的家长及时取得联系,并和老师帮助解决住院费用,及时进行手术治疗。当这位同学的父母赶到医院时,手术已经完成并脱离了危险,他们拉着刘建华和老师、同学们的手,激动地说“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刘建华同学最大的理想是当一名男播音员,但处于“文革”后期那样的环境,最终未能让他如愿以偿。高中毕业那年正赶上恢复高考制度,头年参加中专考试不中,落榜后回村参加生产劳动时,曾经东下西安为生产队推销农副产品,西去银川营销军用商品。改革开放初期,他率先在城乡集市上摆摊设点销售服装,生意越做越红火。不久被泾川迎春时装厂聘为营销部经理,进入企业营销管理工作。由于他踏实能干、吃苦耐劳,待人真诚、友善,颇受领导和同事们的喜爱。他从一个普通的小商小贩做起,一步一个脚印,逐渐成长为企业集团的管理人员。有同学深有感触地说:“刘换成(刘建华乳名)同学要是能活到今天,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企业家。”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相聚在泾河岸边,唯独空缺了刘建华同学。他走了,带着对事业的追求、对人生的眷恋、对亲人的不舍,终因积劳成疾,在他为之奋斗、执着追求的岗位上倒下了。
  生命停息了,灵魂却可以不死。刘建华用他几十年的付出,昭示了一个亘古不变的信念;他用年轻的生命,谱写了一种无怨无悔的忠诚!此时此刻,老同学们用任何言语也无法表达我们对他的伤痛和哀思,只能深深地鞠上一躬,说一声:“老同学,通往天堂的途中,你一路走好!”
  人世间有“三情”:友情、亲情和爱情。所以有人说,“三情”皆有生活其乐无穷,缺一者有憾,缺二者可怜,“三情”皆缺者,活着也似名存实亡。也有人说,生活中可以没有爱情,但不能没有同学的友情。而我却说,人们看重友情,其实是看重友情之中那种让人感到最踏实和最难以割舍的浓浓的同窗之情。
  许林林、许林成、许五林三位同学是初中时的好伙伴,他们都比我大几岁,平时总是像大哥哥一样地呵护我,照顾我。记得在1974年夏季,学校组织学生在泾河岸边拉运石沙,有天下午在返回校园途经泾河大桥时,班里有一刘姓的同学挑衅引起争端,我遭遇到大同学的一顿殴打,是许林林同学挺身而出解劝,使我得以保护。后来,许林林同学还经常领我到他家里去玩,上山去亲戚家摘李子吃,他还把那时很稀有的白面蒸馍舍不得吃却留给了我。回想起在那个岁月里的同窗情结,和同学们共同度过的花样年华,真让人留恋和难以忘怀。
  还有一位同窗好友没有到会,那就是史小宁。记忆中的史小宁身穿一件得体的银灰色休闲上衣,黑黑的毛寸短发,浓眉毛大眼晴,高高的蒜鼻子上常常挂着细碎的汗珠,白净的圆脸上还有几分稚气,说起话来口齿急切,声色圆润宏亮,仪表温文尔雅,态度和蔼可亲,让人第一次见面就会喜欢上他。史小宁生在西宁市,长在泾河岸边,我土生土长在旱塬上,两人性格有差异,但却相互具有吸引力,在一块有说不完的话题。记得他曾经多少次问过我“塬上主要种什么粮食、栽什么树,树上结什么果子”之类的事,我一一对答后又问他西宁大城市里高楼大厦有没有王母宫山高?他说他在襁褓中被母亲抱回老家水泉寺抚养,长到三四岁又去过一两次西宁市,但那情景已经记不清晰了。总之,我进校后不久,便和史小宁成了一对形影不离的好伙伴。每逢周末我回家取馍时,都不会忘记给史小宁带上一两块他爱吃的玉米面发糕,或者采摘几棵青杏。史小宁也常常给我书包里塞进几块糖果饼干。我俩还一同进城看过电影,一同下河学游泳,一块儿在泾河滩上捉过小泥鳅……
  那是在一个十分炎热的夏日,学校组织学生往县城拉运石沙,那天下午,当我们把最后一架子车沙石拉运到电影院附近时,天空乌云翻滚,电闪雷鸣,一场暴风骤雨眼看就要来临,慌了手脚的老师率先带领上同学们急匆匆往回赶,留下话让后边的同学来不及回校就先在县城避雨,等暴雨过后立马回校。正当我们急忙收拾工具的瞬间,铜钱般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我和史小宁、蒋成生等同学跑到电影院门庭去躲雨,正巧碰见在电影院工作的表哥刘永杰,他把我们三人带进影院看电影。那晚放映的是容国团在第25届锦标赛中荣获世界乒乓球冠军的纪录片。史小宁性格直爽、好动,爱好体育,看影片很入迷,蒋成生性格柔弱、好静,心不在焉,一个要坚持看完,一个催促着要回校,我回旋在他俩之间,勉勉强强才把电影看完。
  走出影院,雨止天睛,星星在谌蓝的夜空中眨吧着眼睛,我们三人手牵着手,听着奔腾咆哮如雷的泾河浪涛声,踩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学校方向走去。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宿舍里的同学们用惊奇的目光打量着我们浑身上下,我们疑惑不解地互相审视着对方,这才发现大多数同学在回校途中被暴雨灌成了落汤鸡,而我们三人的衣服却干干净净地,只是脚上的布鞋变成泥砣子了。
  第二天早自习课间,先是蒋成生被班长叫出教室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他闷闷不乐地回来告诉我,说是前几天班长和史小宁等人在宿舍抽烟,被人反映给班主任老师,挨老师批评了,认为告密者是他,还怀疑到有我。紧接着班主任在课堂上调整了部分同学的座位,把我的同桌史小宁调换到前一排了。不出几天,学校统一安排夏收忙假十天,我回家参加生产队收割麦子,到了第九天,我便急不可待地谎称假期已满,攀上杏树摘了一袋子新鲜杏子,就急忙赶到了学校。
  离假满还有两天,偌大的校园里空落落的,寂静的操场上空无一人,地面上也窜出了稀稀拉拉的草荒,教职员工宿舍门前,几位家在外地的单身老师支起锅灶做午饭,蓝蓝的炊烟轻轻地漫过青灰色的砖瓦房檐。从老师那里得知,史小宁和班长在夏收忙假期间顶替学校门卫值班,每天晚上都睡在门房里。史小宁家距离学校不过五百米,我上他家找他不在,他母亲说是去了学校,我返回学校门口时,班长来了,他说史小宁今晚不来学校了,就留我在门房住宿。第二天也没找到他的影子,直到第三天,同学们陆续到校了,我留给史小宁的杏子已经失去了鲜活的光泽,他见我也躲躲闪闪的,甚至于连言语也不搭理了。
  真可谓是“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再来”,我和史小宁之间的友情就像夏天里的最后一朵玫瑰,经过一场狂风暴雨的袭击,在那个夏夜里悄然无声地凋零了。我们上完了初中又上高中,自始至终是同班,同过桌却仅仅几天,当过好伙伴却不足半年,撞个满怀也是相对无言。最后一次见到史小宁是1976年春夏之交的一天,在县城百货商店柜台前各自选购生活用品,不经意间发现了对方,两人相距三、四米,面面相觑无言语,目光相投急躲避,谁也没有主动上前先开口打声招呼,最终心事重重地悻悻离去。
  自从那天离开百货商店,我懊悔极了,怨恨自己为什么不主动上前和史小宁打招呼,为什么不把他拽进单位去重温旧梦、言归于好?自我谴责了几十天,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骑上自行车去水泉寺找史小宁去了。到他家才知道,史小宁在前不久已经到西藏羊八井地热当了一名石油勘探工。于是,我从刘建华同学那里找到了通讯地址,给史小宁写了第一封信,联系上后不免诉说同窗之情,后来还给他邮寄过球鞋,再后来就杳无音讯了。
  当再次说起我对史小宁那种思念牵挂的同窗情结时,史月秀同学说史小宁曾经回来过老家,她雷厉风行,立马骑自行车回娘家水泉寺一趟,很快就找到了史小宁的电话号码。我急切地按号拔了两次,终于联系上了几十年未能遇面的老同学史小宁。一个架设勾通同窗好友心声桥梁的长途电话从众位同学手中传动着,千言万语,说不尽离别后几十年的思念之情。
  老同学史小宁曾经当过生产标兵,被推荐上过大学,在西藏高原为祖国石油勘探事业无私奉献了三十多年。他的女儿大学毕业后到上海工作,他们夫妻均已退休,现定居成都,生活幸福安康。
  那时我就想,等到有一天,我们老同学见面时,那时山依然是青的,水依然是绿的。正如普希金所说,无论是多情的诗句,漂亮的文章,还是闲暇的欢乐,什么都不能替代无比亲密的友情。这时我才真正理解,为什么人们看重同学的友情,因为这份同学的友情是人们一生成长中最纯洁的时期建立起来的,它没有夹杂任何功利,没有任何的世俗偏见,没有任何的私心杂念,是真正的永不褪色的友情。“有些东西失去了才知道它的珍贵”,我现在真切的感受到了。为了不给今生留下什么遗憾,我乘史小宁在兰州伺候父母之机,曾两次去兰州西固区看望他的父母,和老同学在黄河边上重逢,相互倾诉离别之情,并相约两年后在泾河岸边和同学们重聚。
  “离开母校四十年了,人的一生能够经历几个四十年啊!”独自一人徘徊在母校校园里,让感慨迸发,任思绪飞扬,脑海里打开了尘封多年的记忆存盘,眼前浮现出的全是少年伙伴的身影,想起我们“左邻右舍”的童伴,想起我们几个同学放学后,一起去泾河滩上“冲锋陷阵”的往事,想起同桌画起“三八线”不让越界的女同学……我们那时都是一张白纸,同学之间没有利益之争,大家都是一个起跑线起步,没有任何砝码交换。有的就是互相关心和互相学习。如今能坐在一块儿诉说旧情的同学寥寥无几,许多同学离得是越来越远,有的一出校门就再也没见过一面。其实并不是心中没有这份同窗情,是因为我们整日地被工作,被家务忙碌地无暇顾及。
  “四十年后的今天,能和这么多同学聚在一起,我觉得特别地亲……”去年金秋同学聚会时,史惠莲同学动情地说出了这句话,“亲”字是拖着长音带着颤音发出的,之后还有千言万语,却蕴于哽咽之内、泪花之中了,蕴于我们的动容里了。
  史淑萍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当年那个身穿蓝底白花对襟衣衫的小姑娘,是班上的学习委员,还是学校体育队的骨干,蓝球、排球场上的运动键将,曾经参加过平凉地区中学生运动会,恢复高考那年考入平凉师范,毕业后在泾川中街小学当体育老师,现如今当奶奶的人了,英姿不减当年。她身穿一件乳白色时兴款式外套,红色羊毛衫在领口映衬出鲜红鲜红的桃形,好像刚才做过面膜护理,焗过的卷发刘海包围着柳眉、杏眼、蒜鼻、樱桃小口瓜籽脸,长长的耳坠、粗粗的项链金光闪闪,给人一种古典窈窕淑女的感觉。她先辨认着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接着一一寒暄敬酒。“借同学聚会的机会,特别要感谢你,是你当年帮忙找熟人给我报了名才上平凉师范的,要不就没我的今天……”我先是一怔一愣,接着才渐渐回想起那年高考落榜后,史淑萍一边帮亲戚带孩子一边复习功课,准备参加来年高考,就在各大中专院校学生入学开课不久,平凉师范决定扩招一个体育班,在全区有体育特长的考生中录取学生,史淑萍赶到县城找我打探信息时,报名时间已过,我报着试一试的心态,领她找到县教育局的招生负责人说明原由,博得同情,破例给她补办报名手续。当院校学生开学约一月之后,史淑萍才正式步入了平凉师范学堂的。要不是她提及此事,脑海里早已没了影迹。
  这次同学聚会,还有许林成、田正忠、冯建文、许五林等同学参与,史月秀、许林林等同学作陪,在故乡的泾河岸边徜徉,在瑶池的林荫道上漫步。匆忙之中的来回,给了我满身疲惫,同时也给了我深情的向往,感觉时间老人的刻薄,把岁月的年轮刻在了我那些可爱的同学的脸上,和正在发福的体形上。在那难得一见的兴奋的笑容里,透露出的不再是那种天真的童趣,是些许的疲惫、沧桑和被酒精浸泡过的一脸的茫然。我们都是步入中、老年区域的人,事业、家庭、孩子,道德、情感、责任,创业、竞争、拼搏,焦虑、郁闷、孤独,欢乐、痛苦、彷徨……等等等等,凝聚成了我们的血肉和灵魂的精髓,给予了我们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奈感……
  同学聚会是件很高兴的事情,特别是几十年见一次面,叙旧是必不可少的,毕竟几十年的话和事,都想着在这几个小时里一一道来。人是有天性的,而且这天性还不是随便就能改变的。从前怎样,如今依旧,说来也是件很奇怪的事情。我们从十多岁的毛头孩子,再见时两鬓已然斑白,几十年间自然都会有喜怒哀乐。各人感受不同,经历不同,对于生活的态度也有所不同,最后结果自然就无需再说了。做了老板发了财的,即使再有所收敛,言语里也是会有些轻狂,当了干部有些小职务的,也不免有得意流露。再就是没出外工作的农村同学和普通职工或者下岗者,自然是言语不多,听多言少,仿佛只是请来做陪客之用,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闷酒,心情是不会好到哪儿去的。我突然想到,中国社会有许多网,诸如关系网,交际网等等。这些网都会有一个核心,于是大多数人都会削尖了脑袋往核心钻而乐此不疲,一圈接着一圈,直至精疲力尽。这种现象通常就出现在同学聚会上,因为只有在这里才是最放松的地方。即便是轻狂过了头,也不会有什么后果。散了就散了,或者笑笑而已,或者最多嘀咕几句也就过去了,至于我们同学情谊那就另说别论了。我这样说或许有些刻薄,但这毕竟是我的感觉,只是难为了那些生活得不那么如意地同学,似乎心有愧疚。见此情景,我不自然地就想起了学生时代,尽管稚嫩或者天真,甚至还有些轻浮,但却是真情的流露,没有轻狂与得意,更没有尔虞我诈。不过这样的状况,也算不得什么,毕竟时代在变化,人自然也是要变的,若是要怨的话,只能怨如今的世风日下,人与人之间缺少的东西太多,当年的他或她似乎少了些什么,似乎又多了些什么,似乎是什么也没有,一切的似乎,又都让时间老人给模糊和隐藏了。但都知道今天的相聚,当年那份浓浓的同学情,没有被时间老人给模糊和隐藏。从他们清晰的每个记忆里,就感觉到了,很多的东西是永远的不会模糊和淡忘,甚至刻在了他们永恒的记忆里了……我们仿佛都回到了那十四、五岁的年纪,意兴阑珊里是彼此的笑靥,杯沿之上是彼此迷醉的容颜。这时,从KTV歌厅里传来了一曲曲优美的弦律,同学们一遍遍地听歌,会的不会的跟着一起唱。忽然那曲《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唱起的时候,大家也合着节拍深情地唱着了起来:“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而我渐渐明白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我知道我眼睛里渐渐有了潮湿的迷茫,往事历历,有些花注定要随风,有些情注定要随缘,有些人注定是我们一辈子会去真挚祝福的人。我想我们大家都有点醉了,醉了我们曾经年轻的心……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懂,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我们齐声合唱着《朋友》,音乐也久久在我耳边回响。我们共同举杯,今宵杯中映明月,我们一起干下这份相逢而又相聚的缘分,也把一份祝福送与彼此!
  老同学,守着我们纯真的情感,你们是我一生的朋友,是我人生路上永远的财富,我期待着明年中秋月圆时,我们再饮一壶浊酒庆相聚!
  匆匆的聚会又在匆匆的一天时间里过去了,在挥手告别的时候,我们少了泪水,多了个纯真友情的紧紧握手。这一有劲握手里,似乎凝聚了我们这些已经进入了中老年行列男女同学的所有一切,一切对生活感悟和理解,更重要的是一份浓浓的同窗情。
  我们充实,因为我们曾拥有过那么温暖的一个集体,我们曾共同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们无悔,因为我们不曾虚掷任何一个清晨,我们曾那样毫无保留的奉献自己的爱和力量。不要追问永远到底有多远,我们有缘,我们彼此挂念,瞬间就是永远。
  我在昔日的校园里徘徘徊徊、寻寻觅觅,昔日的教室、操场没了踪迹,代之而起的是一幢幢现代化的教学楼。昔日的老师已不知去向,这还用问么?都四十年了,那时中年以上的,我们去了才能找,那时年轻的,早已退休颐养天年。但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母校仍是孕育我们智慧的土地,母校曾带给我们昔日快乐的同学,他们与我们一起成长,一起学习,还有那些知心朋友,能让我们诉说心中的喜、怒、哀、乐,为自己排忧解难,你们是否有时还在想念他们呢?反正,我有时还在回忆,还在想念,特别在近几年,时不时的给他们打电话、发信息,一起回忆过去的快乐和有趣的事。也许你们也是这样的吧?是啊,虽只有几年的同窗陪伴,但始终让人怀念。难忘同窗情啊!虽然与同学分别了,但始终抹不去的是深深的浓浓的同窗之情。同窗情实在难忘!
 
(作者:吴勇,崇信县档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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